第123章 十室之邑,好学之光不灭(1 / 1)
子曰:“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学也。”
鲁哀公十六年的春天,曲阜城外的杏坛下,几位弟子围坐在一起,整理着孔子生前的言行。子贡望着案上堆叠的竹简,忽然想起夫子曾说过的那句话:“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学也。” 彼时的他尚未完全领会其中深意,直到此刻摩挲着那些浸透了岁月墨香的文字,才忽然明白,夫子将 “好学” 置于 “忠信” 之上,原是在昭示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姿态。
一、陋巷中的灯火
在河南商丘的古城深处,有一处不起眼的院落,相传是孔子弟子颜回的故居。推开斑驳的木门,可见一方狭小的天井,墙角的青苔记录着两千多年的风雨。《论语?雍也》记载:“贤哉,回也!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” 这 “乐” 字,正是对 “好学” 最生动的注解。
1973 年河北定县出土的西汉竹简《论语》中,“好学” 二字的写法尤为特别 ——“好” 字像一个人手持书卷,“学” 字则似孩童在屋内诵读。考古学家发现,这些竹简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家境贫寒的儒生,简文中多次出现 “夜读不寐”“以火继日” 的记载,印证了颜回式的好学精神如何在民间延续。竹简上还留有一些烧灼的痕迹,据考证是主人在夜晚读书时,不慎被油灯引燃书卷所致,可见其读书之专注。
在山东邹城的孟庙,保存着一块元代的 “陋巷故址” 碑。碑文中记载,颜回居住的陋巷虽仅 “十室之邑”,却因他的好学而成为后世学子的精神圣地。北宋时,当地百姓在巷口修建了 “仰止亭”,取 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” 之意,亭柱上刻着朱熹的手书:“惟学为能变化气质,惟思为能贯通古今。” 每逢科举之年,总有学子来此亭中静坐读书,希望能沾染颜回的好学之气。
明代学者吕坤在《呻吟语》中曾细致描摹过古代学子的求学场景:“夜漏三下,书声出茅屋。母绩灯旁,子读灯前,一犬伏阶,若为守护。” 这样的画面,不正是 “十室之邑” 中好学精神的鲜活写照吗?那些散落在乡野间的灯火,虽微弱却执着,照亮了中华文化绵延不绝的脉络。在江苏淮安的关天培故居,保存着一盏清代的油灯,灯盏上刻着 “三更灯火五更鸡” 的诗句,据说是关天培少年时读书所用。那时的关家并不富裕,这盏油灯用了十几年,灯芯换了无数次,却始终照亮着少年求知的双眼。
清代的戴名世在《乙亥北行日记》中,记载了他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位乡村塾师:“其居仅茅屋三间,四壁萧然,惟书架上堆满书籍。每日晨起,即聚生徒讲学,至夜分乃罢。其妻常笑之:‘君之学,不能换米,何益?’师曰:‘学在我心,米在我腹,各得其所。’” 这位塾师虽身处 “十室之邑”,却有着超越物质的精神追求,他的好学之心,如同暗夜中的北斗,指引着乡村子弟的人生方向。
二、竹简上的薪火
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中,有一篇《五十二病方》,其末尾题着 “好学为务” 四字。考古学家考证,这是一位民间医者的手稿,他在记录药方的同时,还写下了自己的学习心得:“每得一方,必验之于身,考之于古,三年乃敢示人。” 这种严谨的求学态度,与孔子 “学而知之” 的理念一脉相承。帛书的字里行间,还留有许多修改的痕迹,有的地方用朱砂涂改,有的地方则用小刀刮去重写,可见作者对学问的精益求精。
在甘肃敦煌的莫高窟,第 285 窟的壁画描绘着西晋学者郭璞注解《尔雅》的场景。壁画中的郭璞手持书卷,案上摆满了各种典籍,身旁的童子正在研磨。据《晋书?郭璞传》记载,他 “好古文奇字,妙于阴阳算历”,曾为了弄懂一个古字的含义,跋涉千里向隐居在山谷中的老者请教。这种 “打破砂锅问到底” 的劲头,正是 “好学” 二字的生动诠释。郭璞的《尔雅注》流传至今,书中对许多疑难字词的解释都旁征博引,甚至引用了当时民间的俗语方言,可见他的学问并非闭门造车,而是广泛学习的结果。
北宋李诫编写《营造法式》时,为了弄清一种古建筑构件的名称,遍历全国十余省,寻访老工匠数十人。他在书中写道:“匠人之言,虽俚俗而有至理。吾每闻一义,必记于册,归而考之经史,往往有相合者。” 这种不耻下问、注重实践的学习方法,让这部建筑学巨着至今仍闪耀着智慧的光芒。在《营造法式》的手稿中,李诫绘制了大量的建筑图纸,有的图纸上还标注着 “此乃匠人张三所说,待考”“与《考工记》所载不同,当再查” 等字样,展现了他严谨的治学态度。
在福建泉州的开元寺,保存着一方宋代的 “学问碑”,碑文记载了当地学子的学习公约:“每月聚于寺中,各呈所习,有错则相正,有疑则共探。” 这种互助互学的传统,让 “十室之邑” 的狭小空间里,也能孕育出博大的学问。据清代《泉州府志》记载,从宋代到清代,泉州共有进士两千余人,其中不少人都曾在开元寺的 “学问会” 中学习过。他们在寺中的读书生活,被后人记录在《开元寺读书图》中,图中十几位学子围坐在一起,有的低头看书,有的争论不休,有的则在向僧人请教,一派浓厚的学术氛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