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0章 苔影子宫(2 / 2)
屋内没有灯,却亮。
亮来自那滴悬在门楣上的血珠,血珠映出椅背其实并非空——而是坐着一个透明的“他们”:
仓与樱的叠影,叠影的胸口各嵌一枚锁孔,锁孔里各悬一粒种子,种子表面裂缝正对彼此,裂缝里那枚更小的瞳孔正互相凝视。
就在仓的指尖刚触及椅背,叠影便像被风化的盐粒簌簌落下,却在半空重新凝成一张极薄的纸,纸上空白,却浮起一行新字:
“屋即子宫,椅即脐带,铃舌即乳牙。”
字成瞬间,椅背上的断线自行续接,铃舌落回锁孔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——像三万六千次呼吸里最早的那声啼哭被倒放回来。
就在这时,樱的掌心忽然一沉,那枚呼吸的锁孔竟从她皮肤里浮出,落在椅上,与叠影留下的锁孔严丝合缝。
两孔合一,孔内种子同时裂开,裂缝里不再黑暗,而是一道极细的光,光里浮出下一座更小的屋,屋门半掩,门楣上钉着一块木牌——牌上仍无字,却有两道新鲜的咬痕,交错如吻。
他们同时听见自己的心跳从屋里传出,像两枚齿轮终于咬合成一只铃。铃未响,苔已先一步爬上他们的脚踝,温柔地,像要把他们重新缝进梦里。
但仓与樱仍并肩站着,影子被钉在门外,身体却在屋内。他们不再推门,也不再回头,因为门楣上的血珠终于坠落——嗒。
血珠落地,没有溅起尘埃,反而像一粒种子落入软泥,瞬间生根。
根须透明,沿着苔丝的针脚蜿蜒,一路爬上他们的踝骨,在皮肤底下结出极小的铃。
铃未响,先发芽;芽不是绿,而是黑,像夜色被折叠成的嫩芽,一寸寸顶开他们的静脉,向心脏攀爬。
仓低头,看见自己透明的胸腔里,那座正立的城忽然开始下雨。
雨点不是水,而是一枚枚极小的钥匙,钥匙无齿,却带着新鲜的咬痕,落在熄灭的灯芯里。
灯芯因此复燃,火焰却是反向的——朝着地下燃烧,照出地底更深处倒置的另一座城。
两座城隔着一层薄薄的地壳,像两面镜子,镜中的人们同时抬头,与仓对视。
与此同时,樱的眉心金痕忽地裂开,裂缝里不是血,而是一缕极轻的风。
风从她体内吹出,吹动椅背上的那张纸。
纸翻面的瞬间,背面浮现一行从未出现过的字:
“钥匙不是钥匙,是乳牙脱落后留下的洞;锁孔不是锁孔,是子宫在梦里呼吸的嘴。”
字成即碎,碎成更多透明的根须,根须钻入地板,地板便像水面般荡开涟漪。
涟漪中央浮起一枚更小的屋,屋门敞开,门内坐着更小的他们,胸口各嵌一枚更小的锁孔……
就这般无穷递归,直至肉眼无法分辨,只剩一道极细的光,光里传来极轻的“嗒”。
那声“嗒”响过,他们忽然听见自己的脐带被咬断的声音——不是从体内,而是从体外传来,仿佛这整座屋、整片海、整颗黑暗,才是他们的胎盘。
胎盘脱落,像一件被褪下的旧衣,轻轻覆盖在他们肩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