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伊犁·六(1 / 2)
飞机降落在马可波罗机场时,威尼斯正在下雨。我望着舷窗上蜿蜒的水痕,想起父亲诗里写的"亚得里亚海的眼泪"。
手机震动,嘉怡的消息跳出来:"被困在穆拉诺岛,玻璃作坊罢工。钥匙在房东太太那儿,地址发你了。"
拖着行李箱穿过海关时,我才意识到这是三十四年来第一次独自出国。护照崭新得像伪造的,边检官员多看了好几眼。
"Prima volta a Venezia?"(第一次来威尼斯?)留着络腮胡的边检员盖完章,突然用意大利语问道。
我愣了下:"Sì. Per vedere... un sogno di mio padre."(是的。来看...我父亲的一个梦。)
他挑眉,把护照还给我时加了句:"Buona fortuna."(祝你好运。)
水上的士在雨幕中切开灰色的水面。我紧攥着父亲那本蓝色笔记本,仿佛这样就能把他错过的风景一起带来。咸湿的风里,突然飘来一阵都塔尔琴声——前方刚驶过的贡多拉上,有个戴红帽子的老人在弹奏。
这熟悉的西域音调让我浑身一震。琴声在叹息桥下转弯处突然中断,像是被潮湿的石墙吞没了。
房东太太是位银发及腰的威尼斯老妇人,会说零星中文。"林小姐付了三个月房租。"她递给我系着玻璃珠的钥匙,"她说你会写诗?"
雨水顺着阁楼的天窗在木地板上积成小洼。我放下行李,发现书桌上摆着本《威尼斯方言诗集》,扉页有嘉怡的笔迹:"先替你探路——Dorsoduro区有家卖墨水瓶的古董店,老板认识1989年所有参展诗人。"
窗外,运河对岸的教堂尖顶在雨中模糊如素描。我翻开父亲笔记本,找到他抄写的意大利诗句:"Quando la marea si ritira, i sogni affogati tornano a galla..."(当潮水退去,溺毙的梦想会重新浮出水面...)
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邀请。嘉怡的脸出现在屏幕里,背景是五彩斑斓的玻璃丛林。她鼻尖上沾着点蓝色颜料,头发乱得像被海风吹过的芦苇。
"看到钥匙了吗?"她凑近镜头,"房东太太的爷爷是二战时驻重庆外交官,她——等等!"画面突然翻转,对准一个正在吹制玻璃的老匠人,"快看这个!"
炽热的玻璃在老人手中变成展翅的苍鹰。我下意识摸向颈间——母亲临行前给我的吊坠正是这样的玻璃鹰,父亲生前一直摆在书桌上。
"你绝对猜不到,"嘉怡的声音混着作坊里的风声,"这老师傅说九十年代有个中国诗人常来...描述很像你爸!"
雨水突然猛烈敲打起天窗。我走到窗边想关紧它,却看见巷口有个奔跑的身影——嘉怡举着相机包挡雨,孔雀蓝的裙摆像一面湿透的旗。
"嘉怡!"我对着手机喊,"你回来了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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