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8章 神罚?(2 / 2)

她缓缓展开手中残书,正是那本无字之书的副本。书页翻动,浮现出一行行文字:

>“吾儿七岁病亡,阵契反噬,我知代价,仍愿一试。”

>“丈夫战死沙场,我布驻魂阵续其七日性命,只为听他说完‘回家’二字。”

>“父疾重,我盗阵典救人,虽堕入魔道,亦无悔。”

每一句,都是曾经的“堕阵者”留下的遗言。

莲生踉跄后退,仿佛被无形之手击中。

“这些人……都不求长生。”白露低声说,“他们只求片刻相守。他们知道会痛,但他们选择了爱。”

远处,一座净水池突然炸裂,清水四溅。一名刚饮下净水的妇人忽然抱住头,尖叫起来:“我想起来了!我想起来了!我女儿不是病死的……是我为了延寿献祭的!!”

她崩溃跪地,泣不成声。

紧接着,第二座、第三座净水池接连爆裂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抓挠脑袋,大声呼喊,流泪、狂笑、昏厥……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倒灌。

莲生站立不稳,单膝跪地,双手插入泥土。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唤醒他们?”他喃喃,“他们本来可以幸福的……”

“他们本来就可以哭。”白露走到他面前,蹲下身,直视他的眼睛,“也可以笑。这才是人。”

莲生抬起头,第一次露出脆弱的表情:“可我……我已经忘了怎么哭了。”

白露伸出手,轻轻抚上他的脸颊。

“那就从现在开始学。”

***

一年后,忘忧城更名为“醒城”。

净水池被填平,改建为回音亭。三百座亭中,各设一面铜镜,镜背镌刻一句话:

>“照见自己,方能看见他人。”

莲生削发为僧,居于城中最简陋的小屋,每日清扫街道,倾听来访者的倾诉。他不再施术,也不言教,只是静静地听,偶尔点头,或落泪。

有人说他疯了,也有人说他终于醒了。

某夜,他在井边打水,月光洒落水面,映出一张苍老的脸??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。皱纹纵横,眼窝深陷,可眼神清澈。

他怔住,许久,终于抬起手,触碰水中倒影。

那一刻,一滴泪落下,砸碎了月影。

与此同时,北渊地底,命轮微光一闪,似有叹息掠过。

***

二十年后,春。

七州大地已遍布回音亭、铭心院、共感坛。阵法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,而是人人可学的知识。学堂中教授《阵理与人心》,考试不考符?,只问一句:

“你为何而阵?”

这一年,东海爆发海啸,巨浪滔天,数十村庄即将覆灭。百姓慌乱逃窜,却见一群年轻阵修逆流而上,在海岸线上布下连环阵。

他们并非高手,最多лnwь通脉境修为,布阵速度缓慢,灵气耗尽极快。一人倒下,另一人立刻补位。鲜血染红沙滩,咒语声却未曾中断。

最终,大阵完成,巨浪被引偏三里,村庄得救。

事后清点,十七名阵修重伤,三人身亡。

有人问幸存者:“值得吗?你们根本不认识那些村民。”

少年躺在病榻上,虚弱一笑:“我娘说过,阵法的意义,不在长短,而在是否问心无愧。”

消息传至北渊,命轮缓缓转动,洒下一缕金光,笼罩那片海域。渔民说,那几日海上总有槐叶飘落,落在伤者枕边,便不再疼痛。

***

百年后,秋。

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拄拐登上回音塔顶,她是当年参与群智之阵的最后一位铭心者。她翻开早已泛黄的《九枢真解》,在末页写下新注:

>“墨叶未曾成仙,亦未飞升。他舍长生,得众生。

>阵之道,不在改命,而在承命。

>承他人之命,承时代之命,承痛之命。

>今thereafter,阵修第一戒:不可许诺永生;第二戒:必问‘你为何而阵’;第三戒:宁可败阵,不可欺心。”

写罢,她合书长叹,纵身跃下高塔。

风掠耳畔,她仿佛听见一声熟悉的低语:

“在。”

***

千年之后,天地清明。

阵法融入日常,如炊烟、如耕犁、如孩童诵读的诗篇。北斗九星常明,辅弼二隐星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浮现,天枢之星尤为璀璨。

传说,每当人间出现重大抉择,北渊地底便会响起一声极轻的呼吸,如同守护者在梦中呢喃。

而那片最初的槐叶,历经岁月流转,不知所踪。

有人说它化作了春风,有人说它沉入海底成了珊瑚,还有人说,它每年清明都会出现在某个孩子的窗前,上面写着新的句子:

>“当你决定点亮一盏灯,请先确认,黑暗中是否已有光在等待。”

>

>“阵法不会回答所有问题,但它会让你看清提问的自己。”

>

>“我不是救世主,我只是不愿看你独自哭泣。”

没有人知道这些话从何而来。

但每个读过的人,都会在某一刻,忽然停下脚步,望向星空,轻声说: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然后转身走入人群,伸手扶起跌倒的老人,为哭泣的孩子擦去泪水,或是在风雨夜里,为陌生人留一盏未熄的灯。

真正的阵道,从来就不在天上,而在人间。

在每一次选择的犹豫里,

在每一滴为他人而流的泪中,

在明知会痛,却依然愿意伸手的瞬间。

北渊深处,命轮恒转,银金交织,寂静无声。

唯有那一道人形光影,依旧盘坐其中,仿佛沉睡,又仿佛始终清醒。

若有谁能在极静之时凝神倾听,或许能听见一声极轻的回应,穿越时空,落在耳边:

“我还在。”